死囚的最後時光
最近大法官死刑存廢釋憲,鬧的沸沸揚揚,最後做出合憲解釋,卻又設下重重關卡,形同實質廢死,讓整個社會大炸鍋,至今是餘波盪漾。
我在報社任職期間,只要有死刑犯要執行槍決消息傳出,轄內監所有關押死囚同事,神經頓時緊繃起來,接著就會收到報社主管下達的全員動員令,開始籌劃死囚執刑相關報導。
報社主管照例交辦各項任務,舉凡想得到的報導題材統統開單列出,要各縣市召集人和記者啟動先期採訪作業,也因此我都一直備有一份不斷更新的台南監所關押死囚名單,隨時應付各項任務挑戰,至於這份名單猶如閻王爺的生死簿,裡頭包括死囚姓名、犯罪紀錄和各審法院判決文,還有就是他們已經在監所關押多久時間。
此外還會準備一份與死囚親屬有關訊息和被害者親友連絡方式,在槍決可能日期出來前,就會要同事一起展開尋人任務,清查目前這些人的下落與更新連絡方式,當中會透過各種管道找死囚家屬與被害人親友詢問他們,對於死囚遭到槍決的回應與心聲。
然而先期準備作業中,每次最讓人頭痛的事莫過於刑場,這處死囚人生最終點,到底長的什麼樣子,裡頭有啥設施,刑場布置和執行槍決的劊子手是誰?那些人陪著死囚走完黃泉路,過程有沒有靈異或突發狀況等等,反正想得到的統統都要列進採訪清單裡頭。
在我訪談過監所管理戒護人員和高檢署法警中,根據他們的回憶,不管死囚過去多麼逞凶鬥狠,一旦得知要槍決,個個都呆若木雞,有的當下腿軟腳麻,在前往刑場那段路,更是一步變三步,不斷回頭望,不少人最後整個是癱軟在地,走也走不動,最後都要法警拖著進刑場。
當死囚名字出現在高分檢佈告欄,表示生命已經走到終點
高檢署法警室當天會準備一塊四尺見方白布、錄影相機和槍手使用的白手套,當天會派出正副槍手和兩名負責提解法警,由法警長帶隊,隨同執刑檢察官、書記官和法醫抵達看守所,出示提票給早已等候戒護人員,再由戒護人員將銬上腳鐐死囚帶出監舍,然後再由法警上手銬,穿過看守所與監獄鐵門到達刑場。在檢察官召開臨時偵查庭驗明正身,宣告死囚執行槍決,並詢問死囚有無遺言要交代,等死囚交代遺言後,監獄會為死囚準備有酒菜最後一餐,讓死囚在黃泉路上不要做餓死鬼,確定死囚用餐完畢後,由法醫在其手臂上注射高劑量麻醉劑,等到死囚不醒人事後,隨即由法警扶往已舖上白布沙堆,讓死囚平趴,接著法醫會上前用粉筆在死囚背後心臟位置劃上記號,隨後由執刑法警用手槍近距離射擊一槍。
射擊之後,法醫和法警會將死囚翻過來,確定有無一槍斃命,如果死囚還未斷氣,槍手會再補一槍,直到死囚沒有氣息,會為死囚拍下死後照,最後由執行檢察官寫報告書報請法務部核備,至此整個執行死刑任務才算完成。
長城外有個唬爛亭,過往旅人入亭畫唬爛,記者生涯30幾年,在此當亭長,聽别人唬爛,自己也唬爛。